还在当学生的时代我跟朋友去旅行,记得是在后期考试*结束后,所以是隆冬。(*日本考大学除了全国共通的“中心考试”之外,大学还会各自举办两次考试,即前期跟后期〔少数也有前中后三期〕,分数与中心考试成绩合计决定是否录取。后期是为了补足前期没招满的人数,题目较难、名额较少,时间大约在三月。)
虽说是旅行,但也只是和友人的爱犬一起坐在汽车上,漫无目的前进的轻松出游。忘记是第几天,我们到达某个海边的寂静村子时太阳正好下山。山跟海很近,那个小集落就像勉强挤在中间一样。困扰的是汽油所剩不多让我们很徬徨。我们开在海边的一条直路上找加油站,虽然很快就找到了,但店已经打烊。
姑且绕去后面看看。玄关屋簷下挂著大大的簸箕。真妨碍进出。我们边想边拨开它,按下门铃。
“有人在吗?可以帮我们加油吗?”
有些微人的气息,但没有回应。
“不理我们耶。”
“气死人了,再按一次。”
“有人在吗!”
执拗地喊了一会,玄关的灯亮了,玻璃门的另一边出现人影。
“谁呀?”
“我们想加油……”
“今天休息。”
我都还没说完对方就烦躁地回答。
“可是,能不能拜托你……”
“不行,今天已经不能开门了。”
对方爱理不理,我们放弃回车上。
“所以说乡下不行!”
“没办法,今天就在这里睡吧,明天一开门就去加油酸他。”
我们在集落里徘徊寻找可以停车的地方,这时发现不只是加油站,全部的商店和民宅都大门深锁。
仔细一看,家家户户都在大门前挂著笼子或簸箕。
“这是什么祭典吗?”
“那也太安静了。”
“因为风大到受不了吧,啊,那里好像可以停。”
那里指的是从山腹小神社直直延伸到海边石阶的脚边。虽然只是个小停车场,但有围墙可以挡海风。在鸟居的阴影处停好车,四周已经一片漆黑,什么都不能做。我们一边发著牢骚,一边在驾驶座用毛毯把自己包起来就寝。不知过了几小时,狗狗的低吼声把我吵醒,发现旁边有浓烈的腥味。狗狗朝大海的方向龇牙咧嘴不停低吼。牠平常很沉稳,现在却怎么安抚也静不下来。友人也醒来了,注视著黑暗的远方。被月光照亮的大海跟先前截然不同,风平浪静到让人毛骨悚然。杀风景的水泥岸壁上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那啥啦……”友人哑著嗓子低语。
“我也不知道。”
这时,我第一次看到像粗管子或圆木料的东西从海里爬了出来。它像蛇般翻滚蠕动,似乎缓缓上了岸,但神奇的是一点声音也没有。不如说,它的身体也濛濛的,像一团黑烟,不知道有没有实体。另一方面,一直有种唔唔、哦哦之类难以言喻的耳鸣声。
刚才的腥味浓烈到薰人作呕。那东西的前端已经横越沿海道路到达另一边的人家,但另一端仍然隐没在海中。前端好像在窥视民宅的屋簷,虽然看不清楚,但它很明显有脸孔般的东西。我跟友人都不是胆小鬼,但那个模样活生生是“不祥”这个词本身,看一眼就让人全身僵硬动弹不得。就像是心脏猛然被抓紧的感觉吧。它似乎在凝视屋簷吊的簸箕,但最后缓缓移动,朝下一家而去。
“喂,快开车。”
那人颤抖的声音中我猛然回神。
拼命抬起动不了的手腕,转动钥匙,一片死寂的周遭响起引擎声。
它慢慢朝这边转过来。
‘糟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我直觉觉得不能和它对上眼。
我死盯着前方,毅然踏下油门,车子猛然往前冲。
刚才在后座开始发狂般吠叫的狗狗,发出“咻”一声喘息般的声音后乍然倒下。
“太郎!”
友人忍不住回头,“嘶”地倒抽一口气后就僵住了。
“白痴!别往后看!”
我已经陷入忘我的境地,抓住友人肩膀让他转回前方。转身后的友人脸颊抽搐,眼神完全涣散。说来丢人,我也被那无以名状的恐惧吓得哭喊尖叫,不停踩着油门。后来我们从来的方向越过山路,一直开到汽油用尽,半刻也没阖眼地迎接早晨,但友人已经几乎意识不清而住进医院,发了一个星期左右的高烧,卧床不起。
痊愈后只要一提到这件事他的情绪就极为激动,最后没能问出他回头时究竟看到了什么。
毕业后我们就疏远了。
至于狗狗,已经错乱到一次次见人就咬然后口吐白昏倒,虽然很可怜,但只能让牠安乐死。
最后还是不知道那个是什么,也不想知道。总之,我不要靠近海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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