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梅子出嫁的那天,正是杜鹃花开的春天,原本淅淅沥沥下了几天的小雨,在这天却放起晴来。满山遍野的红杜鹃像打了鸡血一样,在阳光的照射下,争相怒放。
迎亲的队伍在莲花村山涧蜿蜒前行,虽然晴过的土泥路还有些水坑,有些地方甚至还有些污泥,但是,并不影响男人天成的兴奋。有时走到只能一人通过的羊肠小道,天成均会伸出粗糙的手,露着憨厚的笑容,对新娘说:我来背你吧。
天成身高不过一米六,刚满三十岁,一张脸却被岁月的车轮碾磨成树皮般粗糙。
梅子没有接受天成的好意,她不怕别人笑话说是猪八戒背媳妇,而是因为打心眼里就不喜欢他。当初媒人只拿了一张照片,把男人夸得天花乱坠,说他家境好,有一栋红砖水泥屋,虽然父母均是老实巴交的农民,但他有一个在城里当大官的姑父,而且兄弟姐妹都在城里占有一席之地,说男人迟早都会到城市里去,如果梅子能够嫁过去,自然慢慢的就能过上城里人的生活。
在此之前,也有媒人做介绍,对方看不上梅子,说她只有小学文凭,家境又不好,连面都不愿意见。梅子知道自己的境况,八岁死了爹之后,娘就改嫁了,她是爷爷奶奶一手带大的,如今,爷爷奶奶早已年迈,早就无力给梅子带来荣华。
梅子太渴望走出这前面是山,后面还是山的穷乡僻壤了。同村的姐妹,有门路的都找门路进城打工去了,无门路的,都找个好婆家嫁了。天成家虽在另一个山村——莲花村,却离乡镇很近,更何况天成有一栋红砖水泥屋,比起自家的土屋显得高贵许多,能够嫁得一世无忧,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
嫁了男人的梅子,内心反而淡定了许多。男人除了个子矮,长得有些老相之外,头脑相当灵活,其他的一切也是好男人的典范,没有任何恶习,勤勉持家,对梅子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掉了的心疼。
恬淡而又温暖的日子使梅子曾经那张营养不良的脸渐渐地呈现了少女般的红润,原本秀丽的她出落得更加标致了。
天成看梅子的眼神也越来越炽热。
虽然有时候一起在劳作的时候,好事的人会发出“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的感叹,但在内心,女人却是羡慕得不得了,男人呢?嫉妒地说天成走了狗屎运,长得人模狗样,却娶个媳妇貌美如花。
二、
第二年的秋天,天成城里姑姑的儿子结婚,老家所有的直属亲戚都在邀请之内,天成对梅子说:“姑姑、姑父还没有看过你,我们家还是你去吧。”
这是梅子长这么大,第一次进城。她问男人,城里人的生活是什么样的,是不是比镇上赶集的人还多?
男人向她简单地描述了城里人的生活情况,并告诉她,城里人进门是要脱掉鞋子的,所以,到了姑父家,一定要懂得规矩。
梅子似懂非懂,可她渴望那天的到来。
临近姑表兄结婚的前一天,姑父包了一辆大巴在集镇上等着。
梅子早早的做了准备,特意穿了新衣,穿了新鞋。她羞涩地坐在大巴的后座上。
随着车子的开动,不平的沙路有些颠颇,梅子有些喘不过气来。她的旁边坐着一位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名叫阿来,面貌俊朗,是姑父那边的亲戚,看到梅子难受,连忙递过一个塑料袋,问她是不是晕车,如果晕车就呕吐在塑料袋内。
梅子连忙道谢,果然,不到几分钟,梅子只感觉胃里翻江倒海,狂吐起来。许多人转过头来,即使想过来关心,因路的崎岖,难以站稳,也只有用眼光安慰了。与梅子同来的婶婶要阿来照顾她一下,阿来“哎”的一声答应了。于是,连忙一手扶住了梅子的肩膀,一手轻拍着她的背部,等到她呕吐殆尽,又连忙递上餐巾纸,随后,变戏法一样,给她一片姜,告诉她,含在嘴里,可以防止晕车。
一路上,梅子都昏昏入睡,她闭上了眼睛休息,不知什么时候,她的头就慢慢地靠在了阿来的肩膀上。
阿来有些紧张,却又不好推开,还好,因他们的座位在最后,车上大多数人都和梅子一样昏昏入睡,谁也没有时间和精力顾及。直到快要进城了,阿来唤醒了梅子,梅子连忙坐正了身子,四下环顾,还好,没有人注意后面发生的什么事情。
临近傍晚,大巴终于停在一座大院里,梅子见到了传闻中的姑父、姑母,他们和蔼可亲,听说她是侄媳妇之后,更是拿着手问长问短的,连夸梅子漂亮。到是梅子,好象还不能一时适应这样环境。她张皇失措的望着客厅的摆设,寻思着怎么换鞋,她正想着出神,恰在这时,阿来端茶借过,胳膊肘不小心撞了梅子一下,恰好碰到了梅子的胸部,她感到脸上一热,本已不知放到哪里的双脚,更显得不知所措。
不久以后,姑父就安排了他们到宾馆里休息。阿来本是在城里开出租车,在城里有住处,就和梅子分了手,临走时,他似乎有些恋恋不舍,转过身偷偷地对梅子说:“要不,我带你到城市里转转?”
梅子想去,但不敢,嫁了天成以后,她就和其他的男人很少接触,怕引起周围的闲话,也怕天成多心,起初自己是有些嫌弃天成长相不好,后来慢慢一起生活之后,觉得一个人的长相身材并不能代表他的阳刚之气,天成的好,不只体现在生活上对她的照顾,更多的时候,还来自于天成精神上的体贴关怀。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爱天成,但至少不像最初的时候对他有排斥的心理,更何况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是千年留下的古训。阿来在姑姑家不经意的一撞,让她羞涩万分,那轻柔的一触,与天成抚摸自己的感觉又不同。她虽然脑海中晃过一丝奢望,但只是念头一晃而已。都是亲戚,不要惹出任何闲言碎语才好。
晚上,躺在宾馆的席梦思床上,柔软而富有弹性的床垫使她疲惫的身子很快地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依然是大巴车把他们送到了酒店,阿来早已经坐在酒桌上,他示意梅子坐在他的旁边,梅子想了很久,和自己最熟人除了婶婶之外,几乎都是姑父那边的亲戚,而婶婶正和姑姑坐在一起拉家常。梅子想着阿来也不是别人,除了年轻,应该不会留下让人闲话的把柄。
阿来到底是在城市里呆过的人,他告诉梅子什么菜好吃,什么菜不好吃,并不断夹菜让梅子尝尝。如果开始的时候,梅子心里还有些芥蒂,后来聊着之后,就放松了心情,她觉得阿来懂得比天成还多,比如说,阿来问她是否上网,她连网络是什么都不知道,她和天成的家与外界联系的只有一部电话,一台只能收5个频道的电视机。后来阿来就说,要是今天不回乡下的话,我带你去上网。
果真,姑姑留着婶婶和梅子不让他们回去,说他们难得出来一躺,怎么着也要到公园或者附近的旅游胜地走一走。梅子推脱胃不舒服,想休息之类的打发了婶婶,等婶婶一走,她就用宾馆的电话打通了阿来留下的手机号码。
阿来在网吧包了一个包厢,包厢里有两台电脑,阿来告诉梅子如何使用,
梅子虽然好奇,但点着点着,觉得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有趣,她就想要阿来送她回宾馆,阿来说,要不,我们一起在网络上看看电影吧。
电影是个感情片,演了不到十分钟,就有了激烈的床戏,阿来看梅子绯红的脸,起伏的胸部,觉得她真的很美,看着看着,就有些走火入魔。他一把把梅子搂在了怀里,嘴唇就盖了上去。
阿来附在她的耳边说,梅子,我喜欢你,要不,你跟我吧。我一定让你过上城里人生活。
梅子又羞又急,她想推开阿来,阿来的吻却铺天盖地的袭来……
三、
第二天,梅子回到了天成的身边。那晚,天成在探究梅子身体的时候,她蹦紧了双腿,不像往日那样心花怒放。天成以为她是累了,也不再追寻。
一个月以后,梅子呕心想吐,胃口乏酸。天成带她去乡里医院检查,医生说梅子已经怀孕一个多月了。
天成高兴得屁颠屁颠的,一直问梅子想吃什么?想吃什么就买,并说,以后家里所有的事情都不要梅子插手,她只需在家中养胎就行。
一月怀胎,十朝分娩。第二年春天,梅子生了一个大胖小子,白白净净的,大家都说不像天成,因为天成皮肤黑而粗糙。做满月酒的时候,大哥大嫂也从县城赶回来,他们见了孩子也说孩子不像天成,并告诉天成一个听来的消息,在城里老乡中传说,阿来和梅子有过一夜之情,算一下时间,梅子的孩子很有可能是阿来的。
天成黑了脸,问大哥大嫂从哪里听来的,他们说是一个老乡和阿来一起喝酒的时候,阿来喝醉了酒,说他喜欢梅子,说他才配得上梅子之类的话语,那老乡就趁机问他怎么会认识梅子的,阿来就说了认识的过程,然后还说,梅子真的很美,那颗长在胸口上的红痣真诱人。
大哥大嫂说,如果没有看过梅子的身子,怎会知道她胸口上有一颗红痣呢?
天成沉默了良久,然后还是和大哥大嫂打了招呼,这事不能让梅子知道。
大哥大嫂走了之后,天成抱着孩子看了又看,越看越觉得和自己长得不像,难道这孩子真的不是自己的?
他想问梅子,传言是不是真的,可是,他不敢,因为他知道,无论真相如何,最后受伤害的是三个人,他宁愿相信那只是传言。
四、
时间过得飞快,眨眼间孩子已经半岁了,天成依照农村的习惯,给孩子起了一个小名叫“检儿”,据说是名字越贱,就越好带,可是检儿似乎天生性的不属于农村孩子贱养性格,显得贵气,一不小心,就感冒发烧。半岁以后,反而比同龄孩子体重轻了许多,脸色更是苍白得厉害。
这一次,检儿感冒发烧在乡医院住了一个星期依然不见好转,天成急得嘴里冒泡,虽然,之前听到大哥大嫂说的传言,也一旦怀疑过梅子的不忠,但是,随着孩子的渐渐长大,孩子病痛中的可怜样子以及病好时候冲他乐的样子,都使他有一种做父亲的使命感和幸福感。况且,他也认为梅子不是那种水性扬花的人,她长得漂亮,逗人喜欢也是正常的行为,总不可能因为别人的喜欢,就莫明的给自己扣戴一顶绿帽子吧,天成虽然长相不如别人,但心理不傻,所以,尽管怀疑归怀疑,他对检儿却是疼在心理。他决定带检儿到市级医院做一个全面的检查。
市里的医生医术就是高明,医生告诉天成和梅子,孩子已经得了肺炎,并且有先天性心脏病,因心脏瓣膜有毛病,造成检儿体质虚弱,经常性感冒发烧,引起肺部感染。孩子还小,目前不能做瓣膜收复手术,在他的成长过程中,要尽量避免啼哭、受到惊吓、感冒之类的事情发生,当然,孩子是否能够成长到他可以动手术的那一天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医生的话对天成和梅子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特别是梅子,更是搂着检儿泪如雨下。
天成决定不管多困难也一定要医治检儿,他首先到姑姑家借了两千块钱,办了住院手续,后来,又回了一趟家,把检儿一些必要物品带到医院来,夫妻俩人日夜守护。
一个星期后,医药费已经用完了,检儿的病却还需治疗。
这一天早晨,梅子出了医院的门,想去买早餐,连续多天的陪护,使她形容枯槁、憔悴。她有些精神恍惚,横过马路的时候,一不小心,撞倒在一辆刚启动的士上,的士司机赶快下车,他问梅子撞着了哪里?要不要送医院?
梅子倒在地上,感觉腿有点痛,她想站起来,可是,又感觉头晕晕的,最后,她头一歪,闭上眼睛,一幅不醒人世的样子。
周围已经围观了些早起的人,他们都说要的士司机送梅子到医院去看看,先救人。司机赶快抱着梅子朝医院大门飞奔而去。
医生说梅子只是皮外伤,至于昏迷,可能是过于惊吓引起的。男人缴了医药费用,把梅子抱到留观室,然后就默然离开了。
等男人走后,梅子起了身,虽然脚有点痛,但是已经包扎好了,她一瘸一拐,连早餐都没有买,就直奔儿科病房。
看见梅子惊慌失措的样子,天成问梅子怎么了?梅子只说路上摔了一跤,磕破了腿。
天成刚想问她怎么没有买早餐?梅子已经捂着肚子冲进厕所。
等她出来,天成说:“刚才医生过来催问检儿的医药费,如果再不交,就要停药了。”
梅子从口袋里拿出一把钱给天成。
天成问这钱是哪里来的?梅子就说,是刚才出门的时候恰好遇到一个在城市里打工的老乡,向他借的。
天成有些纳闷,梅子在城里没有什么朋友和亲戚,莫非她说的老乡是阿来?
怀疑归怀疑,可检儿的医疗费却是刻不容缓。
天成数了一下那把钱,恰好一千元,他也没有多问,就拿着钱向缴费台走去。
五、
这年的冬天,检儿已经一岁多了,可是还不会说话,走路。那次住院以后,孩子的病情似乎得到了有效控制,感冒没有那么频发,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梅子向天成提起过年后想到城里打工挣钱的想法,好给孩子动手术,孩子就交给婆婆带。
梅子说,要不,你给姑姑、姑父说一下,看他们能否介绍一点事情做?
天成卷了一支纸烟,他内心有些纠结。孩子的病需要钱,为了钱去打工,这也是一个母亲情理之中的想到的事情,自己勤耕苦耙的,每年收入就那么几千块,单靠自己的收入,可能孩子一辈子都没有动手术的机会。
可是,梅子到了城里以后,见的世面多了,会不会和有些女人一样,见异思迁,从此劳燕分飞呢?
人往高处走,水往底处流。放飞的鸟儿,是否还会回来?
天成“吧嗒吧嗒”的抽了两口烟,说,那就等大哥他们回来过年看看情况再说吧。
大哥大嫂回来过年的时候,已经是腊月二十四了。他们笑逐言开的送给检儿一套新衣服,然后说到孩子的健康问题。
天成说,动个手术至少也要四、五万呢,可眼下我们也没有那么多的钱,所以,梅子想和你们一起去打工,挣好钱给孩子动手术。
大哥问天成,她走,你放心?
天成苦笑了一下,家里总要有个人管,父母也总要有人照顾,就是不放心,又有什么办法?
大哥说,城里打工只要能吃得苦,也可以维持生活。我有一个熟人开了一家洗车中心,如果梅子愿意去的话,800元一个月,包吃,不包住。
梅子恰好端茶水进来,连忙接话,说,我愿意去。
大哥接过茶水,道了声谢。
后来,吃饭时,兄弟俩人一起把酒,喝着喝着,话就多了起来。
大哥说,还记得上次和你说的阿来吗?
天成楞了一下,说,当然记得,不过,闲言碎语就不说了,检儿就是我的儿子。
大哥说,我说的不是这个,前几个月,他开车不小心撞了一个人,赔了两万块,老板把他炒了。后来听说他回老家收购茶蒲倒卖到广州一些生产洗发用水的工厂,这中间的利润差价很大。我们这里周遍乡村都是土制茶油,每年都会有一定数量的茶蒲,难以运输,我到是觉得你可以先收购起来,然后批量的倒卖给阿来,这比在城里打工轻松容易许多,也不用一个女人家抛头露面的,你说呢?
天成喝了一口酒,晕红了双眼,说,这是一个好注意,只要阿来要,我就敢收,怕的是这消息真实度到底有多少?要是我收购好了,阿来又不要,到时候这些茶蒲就成了高成本肥料了。
兄弟唠嗑着如何赚钱的事儿,一不小心,就到了深夜。随着鞭炮声的临近,新的一年又开始了。
六、
春节过后,大哥、大嫂没有带梅子到城里打工。
大哥说,天冷的时候洗车非常辛苦,都是冷水,有些男性都受不了,更何况梅子那么娇柔的身体,不包住的话,一个月的工资还不够付房租。检儿还小,又体弱多病,母亲在身边总是好些。
大哥要天成在乡镇上租个门面,做些小本生意,顺带做些季节性的生意,足够养家糊口,勤俭一点的话,也可以在检儿手术之前凑够手术费用。
大哥说,有什么赚钱的信息,我会告诉你。
检儿两岁的时候,天成和梅子在镇上租了一家临街店面,除了售卖日常用品之外,外加一些季节性山珍。有些是天成到山上挖的、采的,有的是收购周遍邻居的。镇上虽不如城市繁华,久而久之,总会有些人宣扬其店的特性,店子里也就有了许多回头客。县城来了什么购买特产的人,也有知情的人打电话向梅子订购。所以,天成和梅子的店面虽然不大,在维持家庭开支之外,还略有节余。
从秋季开始,天成就与周遍村里榨油厂签定合同,要他们把茶蒲卖给他。因为大哥曾经向阿来的朋友打听过,今年阿来同样会来收购茶蒲,天成必须抢在阿来之前签定合同,即使阿来出的价格高,那些人要卖给阿来的话,就要赔偿一定数额的违约金。乡里人很朴实,也很现实,天成的店子在明处,不会赖帐,而阿来呢,那毕竟是空头上的传说。
于是,天成凭借自己的发达的头脑,先下手为强。更何况大哥说,即使阿来不收购他们的,他们就在淡季直接倒卖到广州去,听说在淡季的时候,工厂一般都是缺少原料的。
果然,初冬来临的时候,阿来出现在乡镇集市上,等他知道周遍各村的榨油场都与天成签定合同的时候,他就直接与天成联系,提出购买天成茶蒲的要求。
阿来西装革履的,已经是一副商人的装扮。原本俊朗的脸因岁月的流金更加英气蓬勃。
他来到天成店面的时候,梅子正和检儿玩着拍手的游戏,你拍一,一个小朋友坐飞机;你拍二,两个小朋友打电话;你拍三,三个小朋友吃饼干……
检儿奶声奶气的跟着梅子念着。
梅子,阿来面带喜悦的叫着。
梅子抬起头来,看见一个英挺的男人站在面前微笑着。他的笑容就像冬天午后直射的太阳一样,让梅子感到窒息。
你,你,你怎么在这里?梅子有些语无伦次。
我是来找天成谈生意的,你还好吗?
梅子点了点头,她慌忙站了起来,然后抱起检儿,要检儿叫叔叔。
检儿撒娇似的把头偎在了她的怀里。
阿来问梅子,孩子多大了?
梅子说,两岁多了。
梅子正不知所措如何安置阿来的时候,天成已经从外面回来。
天成说,老表,你来了,屋里坐,店面小,招待不好,请多多担待。
天成又说,梅子,端杯热水给老表喝。
梅子赶紧把检儿放在地上,到里屋倒了一杯开水,然后放在阿来手中。
阿来意味深长的看了梅子一眼。梅子脸一红,连忙转过身,装做什么都不知道一样,赶紧躲进了里屋。
男人的生意谈得很顺利,本来都是亲戚,赚多赚少都是肥水不流外人田。阿来甚至还和天成谈好了,这边榨油厂就由天成负责收购,他省了收购的麻烦,这样更利于装车。他说,没有想到天成能够想到这样商机,如果论聪明,天成绝对是第一人。
天成说,都是赚点小钱,那还得老表成全。
俩人说着客气话语,阿来要请他们一家三口到镇上吃饭,天成说,来者是客,要阿来在他家吃饭。
最后,阿来拗不过天成的坚持,就留了下来。
天成和梅子到里面准备菜肴去了,阿来就陪检儿玩。不是赶集的日子,店面的生日清淡许多,特别是临近下午,街面上行人都稀少起来。
阿来抱着检儿说,叔叔带你去买糖,好不好?
检儿点了点头。
阿来亲了亲检儿的脸,抱着检儿向对面的小卖部走去。
七、
检儿不见了。
阿来也不见了。
梅子和天成发现这个事实时,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的事情。他们发疯似的在乡镇里到处找。天成打阿来的手机,手机一直无法接通。
梅子有些崩溃了,她哭喊着狂抓天成的脸,说,就是你,就是你,要不是你把他带来,他怎么会把儿子抱走?要不是你留他在家吃饭,他怎么有机会把儿子抱走?
天成蹙在那里,阴冷着流血的脸,突然问梅子,你告诉我一句实话,检儿是不是你和他的孩子?
梅子停住了撕抓的双手,有些不相信似的望着天成。眸子由气愤、痛苦转为慌乱、惊讶。
她说,你都在说些什么?
我只问你,检儿是不是你和他的孩子?天成悲愤地说。
不是。梅子喊道。
她望了天成一眼,突然转身,掩面跑了出去。
天成“诶”的一声,掀掉了满桌子的菜、碗,一阵响声之后,只剩下一片沉寂。天成痛苦地蹲在地上。
华灯初上时,天成看见阿来抱着孩子,扶着梅子,从镇外走了过来。昏黄的路灯下他们的影子重重叠叠,更像一家人。
天成有些傻眼,望着望着,竟然流出眼泪来。
阿来说,老表,对不起。我带检儿买东西的时候,恰好遇到一个朋友,就到他家里坐了一下,可能那里手机信号不好。等我回来时,又看到表媳妇站在桥边哭,才知道因为我带走检儿引起误会。
天成用手擦了一把眼泪,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梅子收拾满地狼藉。检儿依偎在天成的怀里已经睡着了。
两个男人又坐在一起。
阿来欲言又止。天成默然抽着纸烟。
还是阿来打破沉寂。他说,老表,按道理我们也算是亲戚,你的姑父就是我的亲伯伯,刚才我在桥边看到梅子哭的时候,也听她说了一些大概事端,或许你对我和梅子之间有些误会。我承认,我曾经对梅子心动,可那时我不知道她是你的媳妇,当我要她跟着我的时候,她才告诉我,她是你的媳妇。现在你和她已经有了孩子,我不想破坏你的家庭,要不,你我都会成为亲戚家的笑柄,让伯伯、伯母很难做人。好了,话就说到如此,我就走了,希望你们好好的过日子。
说完,阿来大步走出天成的店面。
天成想站起来送客,无奈检儿在睡梦中用一双小手搂紧了他的脖子。天成本来想说,兄弟,对不起。
梅子已经听到外面的动静,但她没有出去。她把打碎的碗块丢弃在垃圾桶里,然后着手做饭。
八、
初冬的夜晚很凉。阿来把衣服裹了裹,走在镇外的路上。
他的膝关节遇到天冷时有些疼痛,虽然那次车祸他本人并无大碍,但是因踩刹车太急,膝盖受了损。
他依然记得一年前的深秋,他正好出租晚班,早上的时候,正准备交接班,恰好梅子倒在他车前,他惊慌地把她抱在怀里,生怕她不醒来,后来,医生说她只是皮外擦伤,因为急于要交车给老板,所以,他把她抱到留观室,并把一千块钱压在她的手边,想交完车就回来,没有想到,等他回来时,梅子已经不见了。他向医生打听,在医院四处寻找,后来,看到交医药费的天成,然后跟踪天成到了病房。
当他看到梅子抱着检儿的时候,莫名有些心颤,就多了一个心眼,以患者家属的身份打听检儿的病况,然后离开了医院。
因为记挂着这件事情,心情恍惚,睡眠不好,在那个晚上开车的时候,不小心挂倒了路人,赔了两万块,被车主炒了鱿鱼。
他想起三年前那个秋天,以为梅子只是谁家的姑娘,对她一见钟情,网吧包厢里,在酒精加荷尔蒙的驱使下,他大胆地吻了梅子,梅子极力反抗,也就在这时,有人敲了包厢的门,他吓得赶紧停了手,梅子更是羞红了脸,说什么也不愿意再呆在网吧了。
他把梅子送回宾馆,梅子本来不想让他进去,是他不等梅子做出反应,就反手把门锁住,一把搂住了她,然后把她吻倒在床上。
梅子开始还在挣扎,后来,就浑身如着火似的,在他身下燃烧起来。
后来,他对梅子说,你做我的女人吧?我带着你到城里生活。
梅子摇了摇头,转过头,却是泪如雨下。
他又想起下午抱着检儿去乡镇医院找朋友的情景,恰好血液科的医生是他的同学,他让同学抽了他和检儿的血,结果两个人的血型都是一样,虽然同学说,证明血缘关系要做亲子鉴定,目前乡镇医院没有这样的检测,但是,至少他和你是同一血型。
等他抱着检儿出了医院大门时,恰好看见梅子在通往医院的桥边上哭,他就有些慌了。他连忙把梅子拉在身边,问她是不是有什么事想不开?
梅子抬起头来,一张脸梨花带雨,他的心口就有些揪心的疼。
梅子简略的说了过程,并说,就是因为你,天成现在都不相信我了。
阿来问她,你很爱他,在乎他,是不是?
梅子说,他对我很好,而且他是检儿爸爸啊。
阿来突然做了一个决定,检儿是不是他的孩子已经不重要了,他要维持的是整个家族之间的平静。梅子和检儿就如心口的痣,自己知道就行,没有必要在世人面前张扬。至于检儿的病,他会以生意伙伴的身份共同承当风险和利益,他同样相信天成会是个好父亲、好男人。
他对梅子说,一切有我呢,我会向天成解释。
对不起,梅子。阿来说,过去或许是我错了。
梅子咬了咬嘴唇,忍住狂涌的泪,和阿来走在回镇的路上。
她心理一直有话没有对阿来说,在嫁天成之前,曾有媒人把她介绍给阿来,是阿来看不上她,后来因为偶遇,她有些报复似的想去引诱,让他后悔,可是,当阿来真正吻住自己的时候,反而是她情不自禁,控制不了内心的呼唤,甘愿接受阿来的雨露。其实,她可以拒绝,可以叫喊,可以告诉他实情,但她没有。她等到了他亲口说,你做我的女人吧!她给了他痛苦的一击。
她想说,当初检儿住院没有医疗费的时候,她是假装撞倒在出租车前,想讹诈赔偿,可她看见是阿来走下车的时候,连睁开眼睛的勇气都没有,任由阿来抱着飞跑。
她还想说,阿来,你留下的钱救了自己的儿子,天成是好人,也是个血气方刚的汉子。在婚检的时候,医生说他患有弱精症,生育能力微乎其微,但有治愈的希望。梅子拿着那张体检通知单的时候,当场就撕掉了,天成连面都没有见着。因为当时梅子年轻,并没有做好当母亲的准备,而对于天成,她当时并不喜欢,他的缺点也就与自己无关紧要。她太想逃出深山,能够找到一片可以自由呼吸的天地。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竟然发现天成是她世间唯一的依靠,他可以给她想要的平淡恬静的生活,虽然不是大富大贵,可他一直努力着,他对梅子的爱达到了甘愿牺牲男人自尊的地步。梅子虽然把那体检通知单撕了,他还是从医生那里打听了健康状况。后来,他对梅子说,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你,如果真有一天,你想借种生养孩子,我也没有什么意见,但是,原则是我必须是孩子的爸爸,而且不可张扬于世,因为我也是男人。
他以男人的大气和胸怀包容这一切,他并不是不知道梅子和阿来之间发生的故事,而是,从来就不相信梅子会有背叛的心。因为,在他的眼里,她也是他的孩子。
而从小失去父母之爱的梅子,在天成的宠爱关怀之下,亦渐依恋,她虽然喜欢着阿来,可阿来并不知道她就是那个曾经自己看不上的小学未毕业的贫困姑娘,他恋上的是现在的梅子,而不是贫困中需要救助的梅子。
她在心底说,阿来,既然当初你我无缘,就让一切埋葬在心底,归于平静,各自保留心中的那番净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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