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大部分中国学生对高中的回忆,是由老师、同学,和题山题海组成的。对我而言,也差不多如此。而闵右,在我十七八岁的青春中占了很大的比重。我们坐前后位,我们互补,我们互帮互助。我喜欢趴在座位上听他讲题,眼前就是稿纸和运动的笔尖,耳畔是他令人舒服的清清冷冷的嗓音,稍微抬一抬眼,就可以看到他修长的手,突出的青豆似的腕骨,还有安静的、轮廓分明的侧脸。“停停停!”姐妹忽然大声打断了我的回忆,“我们那时候被你带了头,是都喜欢找闵哥问题目没错,但是桃姐——你是不是忘了什么重要的事啊?”我舀的一勺汤停在唇前,纯情地眨巴了一下我满是真诚的大眼睛:“有么?有什么重要的事么?”姐妹看我这德行,一叉腰,气势非凡地说:“——你和闵右的绯闻啊!”我的汤差点洒了。哎哟我的神啊,我都刻意不想提这小破事了,这厮怎么记得这么清楚啊?关键是想想现在的场合,我现在一想起当时的场面,后知后觉那是一个魔鬼修罗场——然而我是无辜的啊!我不是我没有啊!!什么修罗场,我一点都不想掺和啊!“姐妹,你听我解释——不许说你不听你不听,你必须听。”我把那口汤咽下肚,努力平心静气,“他们两个人的电影,我是真的不想有姓名的,这一切,真的都是误会。”我时之桃很有追求的好么,谁想做夹在一对学霸基佬之间的插足女配啊!?我和闵右是清白的!真的是清清白白的革命友情啊!我不禁怨念,我们班那些人当年都是些什么眼光啊,明明江左和闵右看起来更不清白好吗!2闵右与我的绯闻,确有其事。但我认为错不在我,都怪我们班那群除了做题就喜欢起哄八卦的无聊混蛋们。这一切,又要从头说起。高二文理分科之后,开学伊始,班主任要选班干部。他本来属意我和江左,想从我们当中选一个班长和一个副班长。江左这家伙老奸巨猾,先一步对班主任说:“老师,我想当体育委员。”大家上过高中的都知道,基本上体育课都是摆设,江左就这样把班长这个大锅直接推给了我,我在班主任的注视下,迫于无奈,就这样被逼良为娼了。不过我后来发现,在紧张的学习中,我这个班长基本也没什么事,全班最忙的班干部不是我,是学习委员。我就天真地以为我这个班长就会这样,一直做一只漂亮的花瓶,一朵安静的壁花。可惜天不遂人愿,没想到,我的第一个任务,很快就来了。3我们班主任姓余,余老师慈眉善目,笑起来像只弥勒佛,是我校名师。然而我未曾想到,余老师竟然时时有各种奇思妙想!期中考后,他找到我说,教室现在太单调了,得弄点装饰。我寻思着,这么早就要挂标语了啊?当我正在想着挂什么类型的标语,是“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还是“进清华,与主席总理称兄道弟;入北大,同大家巨匠论道谈经”呢,就听老余和我说:“我们养鱼吧!”我:“???”没办法,我是班长,是老师贴心的助手和小棉袄,我麻溜地网上下单,买了个大鱼缸。老余指示我,热带鱼难养,容易死,我心一横,就买了几条小鲤鱼和小金鱼,脑子里只要一想象到一进班门,就看到一个大鱼缸,一群红鱼在大鱼缸里游啊游的场景,就不由得捂脸扶额。下单时送货地址填的学校,等收到派送消息的那天,我特意中午提早到了校,预备去班上叫几个男同学搬一下。结果我到班上一看,全班空空荡荡,只有闵右一个人坐在座位上。他最近中午都不回家,在外解决午饭之后回来继续念,困了就趴桌上眯一会儿。诸君,你们看,已知我要搬鱼缸,全班只有闵右在,请问答案,除了我找闵右帮忙还有别的选项么?没!有!了!4之前说过,闵右看似高冷,只是不善交往,在人际交往比较被动,但基本上,只要不是过分的请求,都很好说话,有求必应,非常靠谱。闵右一听,立刻放下笔,和我下去搬鱼缸——和鱼。于是,陆陆续续来到教室的同学们,就看到闵右和我,一起抬着鱼缸,一起组装,一个放水一个扔鱼,有好事者便发出了“噫~”的声音,脸上一副暧昧的笑容。这是第一次,本没掀起什么波澜,“本该”,假如老余没有再搞事的话。没过多久,老余早读课负手巡视了教室一圈之后,跟我说教室后面太空了,不如放个书架。我上网订了书架,早到教室,还是只有闵右,于是闵右又和我,一起搬书架,一起坐在地上对着说明书组装,然后我递书,他摆书。是的,整个过程,又双叒叕被陆陆续续来到教室的同学们看在眼里,他们“噫~”的声音更大,更多的人脸上露出了暧昧笑容。就这样,第三次、第四次……印卷子,发卷子,跑印厂拿传单……当时有些流言蜚语传入我耳,但我这人心比较大,向来不管这些无厘头的所谓“绯闻”,而且闵哥实在太好使唤了,有时候找别人帮忙,他们还总是推脱,久而久之,对老余的那些乱七八糟的魔鬼任务,我就养成了“有事情?找闵右!”的条件反射。于是在两位当事人无意识地放纵下,“我和闵右谈恋爱”的谣言愈演愈烈。直到这个可笑的谣言当着我、闵右、江左三个人的面,被一群人起哄着说出来。5自从老余发现我办事牢靠、效率高之后,他就开始放弃了学习委员,转而热衷于找我干各种有的没的。某次,新订的教辅到了,我接到老余通知之时,班上大部分同学都来了。麻烦了闵哥这么多次,也有些不好意思,我一看班上人这么多,就干脆直接说:“新的教辅卷子到了!来两个男生,和我一起去搬!”班上最爱起哄的苏旭嘻嘻哈哈地跑到闵右面前,推了他一下:“闵哥,时班长要搬书呢,你还不快去陪她?”四周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噫~~”,我一看气氛不对,挑眉对苏旭说:“我问的是男生,你有手有脚,找闵右做什么?”“闵哥自己也乐意啊!”苏旭一摊手,“闵哥平时多高冷的一人啊,班长你要他做啥他就做啥,我怎么好意思和闵哥抢呢!”“是啊是啊!闵哥什么时候和女生关系这么好过啊?”“班长,快去叫闵哥帮忙啊!”江左把手上的笔一摔,从座位上站起来:“你们不要乱起哄。”“嗳!江哥,话不能这么说,闵哥有了好事,你是他好兄弟,不是应该高兴吗?”我后知后觉地发觉,苏旭这句话简直戳江左的逆鳞,还高兴,高兴你大爷的!江左的脸色顿时就阴了。我急道:“苏旭,你给我闭嘴!”江左张了张口,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一摇头,直接走到闵右跟前,语气急促地问他:“闵右,怎么回事?”在漩涡中心的闵右做完最后一道题,笔在手指间灵动地转过一个花,他站起来,淡淡地说:“没有的事。”他神情是如此的平静,和以前一样高冷,但我无端觉得,他似乎是有一点点动怒的。他墨色的眼珠直勾勾盯着面前的苏旭,苏旭被看得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讪笑道:“那个……闵哥,我,我开玩笑的……”闵右冷淡地撇开视线,眉眼凌厉得仿佛一把刀子,他走到我面前,一偏头:“走啊。”江左沉默地看着闵右和我。“啊?”我被这视线盯得发毛,转身想跑,晕头转向间,就做出了令我此后非常后悔的一个决定——“哦哦,好的,我们去图书馆。”那天,我和闵右一前一后地离开教室,一直等走到走廊了,我依然觉得后心好似有两把沁凉的小匕首扎着,极具压迫感,扎得我是身也凉,心也凉。可我是真冤,比窦娥还冤。倘若江哥中午能来早点儿,那我绝对会优先找他帮忙,非让他为班级多做几回贡献不可。——谁让当初是江哥你自己把班长这个职务推给我的啊?6姐妹告诉我,当初令我略觉尴尬,却又因粗神经被忽略的这则八卦,早已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悄然传遍了全校。姐妹说:“连文科班的都知道了,你没发现么,你和闵右在一块儿的时候,总有人对你们指指点点的,连原白都特地过来问我这事。”我还是头一次听说这背后的故事,不由皱眉:“原白?关他什么事?”想了想,决定把这个先撇下,我继续道:“其实这起绯闻纯粹是那伙爱起哄的家伙吃饱了撑的,瞎搅和。我很快就把苏旭那小子约出去,狠狠教训了一顿,可能闵右那天的态度也惊到了大家,所以这事情很快就过去了。”事情是很快平息了不假,但显然这件事扎在了江左的心上,令他不能释怀。有件事此前我没和任何人说过。在那桩闹剧过后,江左突然对我有些爱理不理,但是冒犯了之后,他又会很快道歉,反复无常地令人咂舌,我思来想去,把原因归咎于学习压力过大导致的精神异常,大方地不予计较。现在想来,分明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对我这个情敌(伪情敌)啊!以我估计,他俩当时应该还处于没有捅破窗户纸的暧昧期,还都是没有变质的单纯兄弟情。江左一边为自己产生的占有欲而疑惑矛盾,一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我,他想质问我为什么要和闵右关系这么好,却又找不到质问的立场,甚至他心里可能也清楚地知道,我没错,闵右也没错,但情感上始终难以接受。再进一步设想,也许之前江左还不知道自己对闵右怀着的感情,直到我——这个他眼中的威胁(很好,我的定位没错了,就是促进男主关系发展的功能性女配[微笑])出现,他开始吃醋,开始体会到浓烈的占有欲,开始自我反省,这一剂猛药下去,他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于是就给我碰到了在楼梯口的那一幕。7有生之年,我有一个愿望,我想和我们教学楼的设计师,来一场面对面的友好谈话,问问他,为什么要把同一栋楼的两把楼梯所能抵达的楼层,设计成互不相同?为什么要把厕所,设计在右侧楼梯才能爬到的位置?而且为什么,要把厕所的位置设在楼层与楼层之间?我们班在五楼,但要去卫生间,必须先上六楼,从六楼的右侧楼梯,走到位于5.5层的卫生间。我真是服了。但是没办法,人固有三急,我勤勤恳恳地上到了六楼,绕到右侧楼梯,抬腿正准备往下跨,就听见从5.5层的楼梯口,飘来我熟悉的声音:“闵右,你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咦咦咦???我连忙把腿收回来,扒在楼梯扶手上往下看。一眼就望见江左把闵右堵在楼梯口,神情略有些激动,语气恳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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