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当――当――”山上的寺庙里的大钟一声一声的响起。撞钟的是个年纪不大的和尚,面容清秀,生的一副好相貌。和尚撞完钟以后便朝着大钟的方向双手合十,虔诚的一拜,口中微念了一声:“哦弥陀佛!”和尚每日撞完钟以后便要去大殿做早课,日日都是如此。可今日却有些不同。和尚刚念完哦弥陀佛,耳边便响起盈盈笑声。那声音是从他刚刚撞的大钟上传来的那姑娘一身红衣,样貌虽不是上等,可那双眼睛却是十分水灵,仿佛会说话一般。姑娘不尊佛门之物,和尚便开口言道:“女施主,佛门清静之地,还请姑娘赶紧下来,再说这钟有些高,别摔了!”神情却无半点变化,依旧那一副表情。这话虽有斥责之意,却也有关心之意。她像是专门跑来同他作对的一样,并未有所动作,还笑着同他说:“你要我下来,我偏不肯下来!除非你求求我啊!和尚,你快求我啊!”和尚听着她泼皮耍赖的话语沉默了很久,半天才说了一句:“女施主,苦海无涯,回头是岸!”她听到此话以后,从大钟上一跃而下,站在他面前,直勾勾的看着他,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开口说:“和尚,你说苦海无涯,那你告诉我,何为苦海?何处不是苦海?你要我回头是岸,可若处处是苦海,我又如何回头?”他被她的问题一时问住了,是啊!何处不是苦海啊?她看着他被她为难住的样子有些得意,“和尚,若要劝人,千万不要劝她回头,因为很多事都没有回头路!”他不明白这话是何意,正想问问是什么意思,却听见她说:“样貌生得这样不错,可惜,是个瞎子!”他被这句话打乱了所有疑问,他的确看不见,他听到她说完以后轻轻叹了一声气,他不知道她为何叹气,却听见她马上又说:“和尚,要不,我做你的眼睛如何?”他从来都心如止水,可那时候,他的心跳声,他听的清清楚楚。半响,他双手合十,朝着她微微一弯,说了句:“多谢女施主,只不过,这眼,有与没有并不重要,若心思澄明,便可参透万物,若心怀不轨,就算有眼,那同无眼又有什么区别呢?”“够了,够了,和尚,我来这里不是想听这些话的。”“那女施主来这有什么事吗?”他问道。她刚想回答,便听到远处传来别的和尚的声音:“无岸,无岸!”“明日,明日再来找你,也是这里,记住啊!我叫桃花!人面桃花的桃花。”说完,她便消失了。他不知为何伸出了手,却只抓住了空气。她走了,却不知怎的,他总觉得,他认识她!“无岸!”师兄跑到他面前,“无岸,你怎么还不去做早课,师父还问你去哪里了!”“师兄,你有看到一位女施主吗?”他问。“这寺庙清静之地,哪有什么女施主?”师兄答曰:“好了,快去做早课吧!师父还等着你呢!”说着便带着他回去大殿。待他走远以后,她才从石头后面走出来,看着他的背影,她抚上自己的眼角,眼里露出一层伤感之意。2那时候,他实在不明白,他到底那里惹到她了,能让她天天来钟楼里。有时候她也会出现在他的禅房里,也不说什么,只是静静的坐在一边,听着他讼经,也许是他太认真了,所以,他从来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离开的。有一日,在她来了不久,他忍不住问她:“姑娘,你为何每日都来呢?”“和尚,我不是说了,要做你的眼睛吗?”他听见她的话里带着满满的笑意,他默默念了一遍阿弥陀佛,然后才说:“姑娘有心了,可贫僧自小便不能识物,已经习惯了!”“难道你不想看到这世间万物,不想知其百色吗?”她问他。他却神色平静,淡淡的说:“那是妄念,贫僧不该有的妄念!贫僧不曾执着,姑娘又何必执着呢?”“你说这是妄念,执着,可是我想有这妄念,有这执着,我想你识别人间颜色,我想你看尽世间繁花,”她的声音变的很轻,“我更想你看见我。”“阿弥陀佛!”他又念了一遍。“贫僧谢过姑娘一片好意,只是贫僧无福承受。”他又开始讼经。她看着他,脸上有些伤感:“你这和尚,真是,真是,”她没有再说下去。他听见门打开的声音,她的脚步从近至远,他知道,她走了。后来很多天,她都没再出现。每日撞钟之后,他总在钟楼待一会儿,也不说话,直到师兄来找他,他才离去。她是不是不会来了?一想到这里,他就赶紧打消了再继续想下去的念头,罪过,罪过!这样直到了秋天,后山的树叶枯黄落地,铺满了整个后山,每日都有僧人来打扫,可是秋风一过,落叶又是满地。3这日,他撞完钟之后,依旧在钟楼里停留了一会儿,不知过了多久,他觉得不早了,准备回去的时候,却听见了脚踩落叶的声音。他当即便朝着声音来源处问了句:“是你吗?”只听见一个略为不满的女声响起:“真是的,这样都给你发现了!和尚,你到底是不是瞎子啊?”他嘴角微微上扬,并不说话。她却像发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惊奇的说:“和尚,你笑了,你竟然笑了!”听到她的话,他仿佛被发现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赶紧收回了笑意,双手合十,低头念道:“阿弥陀佛!”“和尚,你怕什么?”她问。“贫僧乃是出家之人,无喜无悲,无欲无念,真是罪过!”“罪过什么啊?笑了就是笑了,开心时笑,难过时哭,这是每个人都会有的,你是和尚,可你也是个人啊!再说无喜无悲,又怎能知世间之疾苦呢?”这样的女子,是有佛的慧根的罢!不然怎会又这般不凡的见解。“姑娘,你说你叫什么来着?贫僧一时忘记了!”他忽然开口。她马上回答:“桃花,人面桃花的桃花!你要记住了,可别再忘了!”“桃花姑娘,贫僧记住了!”他答。钟楼年久失修,房上的梁木突然落下,“和尚,小心!”他还未来得及反应,她便眼疾手快,一个纵身,便来到他身边,一把推开他。“砰――”“呃――”只听见一个沉闷的哼声,他立马紧张起来,摸索这到她身边,用力将她身上的梁木推开,他喊她:“桃花姑娘!”“嗯!我――在!”她艰难开口,听声音,她伤的不轻。“为何不躲开?为何要推开贫僧?”他生气的质问她。“我也不知道,和尚,我怕是着了魔,我看不得你受一点伤害!”他扶着她慢慢站起身来,他不知所措,不知如何答她。她却说:“好了,和尚,我要回去了!”他刚想说话,她却消失了,他的手,一下子便抓空了!她就这样消失了,同第一次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4后来的几日里,她都没来,而他也时常发起愣来,他总想起那日,她说,她着了魔,看不得他受一点伤!他的平静的心被搅得再无太平!他觉得他也着了魔!所以他找到师父,同师父说,他被心魔缠身,师父只告诉他:“世间繁花都是修行业障,苦海无涯,回头是岸!”他受了教,便同师父说要去后山受罚!师父只是点点头,说了句:“去吧!”他便到了后山戒律阁里,任由戒律阁的僧人用棍子敲打着他的背。那是痛,可却及不上心里的诸多烦忧!他想见她,想听她说话,他生了修佛之人不该有的贪念,而他却不知这贪念因何而起!那日,他受了罚,赤着上身趴在床上时,背上突然有了一滴温热的液体,她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他听见她哭了,那些眼泪落尽他的背上,仿佛落在他的心里,心竟有些痛了!“和尚,你痛吗?”她哽咽的问他!他摇摇头:“不痛!皮相不过身外物!”“和尚,你骗人,明明很痛,你为何说不痛?你们这些和尚,修的都是什么佛,什么都要忍着,笑要忍着,哭要忍着,痛也要忍着,这就是佛吗?这样的佛修来又有何用?”“佛,本就如此,我不是不痛,只是这是我应受的,所以痛,也不痛了!”他同她说。她却不解:“你们不是说我佛慈悲,可若连痛都不知,又如何慈悲?一个没心的佛,是不能普渡众生的,和尚,你要记住,佛也有血有肉!”他一直觉得,他早已能参透佛,可是,她,好像比他更能参透这佛!“桃花姑娘,为何待贫僧如此好?”他最终还是问出口。“和尚,我只是想,只是想让你看见我!”她轻轻的说。“看见了,又能如何呢?”他又问。“不能如何,如你所说,皮相不过身外物,不过,我还是想让你看看我!”她有些执着,可是他却找不到什么反驳她的话,她的执着没有理由,可是这样的执着,有何需什么理由呢?5他依旧每日受罚,她也依旧来看他。他曾想,想这样,如此过了终生,那样也好。可是世间的事,有哪一件是简单的。还是有一日,寺里其他的僧人发现了她。他们说,她是妖!他是不信的,因为她从来没有伤害过他,可是他不信又能怎样,他们都说她是,还想了法子要去捉她。此刻的他,因病躺在榻上,想要告诉她别再来了,可是他没办法告诉她。无能为力,有时候,真是一种痛苦。寺里的僧人捉到她的时候,她手里还拿着从山上采来的草药。他们说,妖物无心,徒留于世,只会害人。于是,他们决定杀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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